【原创】山

小小提示

过去一周时间各种脑洞的集合体，一本满足。然才疏学浅，腹中文墨少的惊人，肯定有很多文法错误，或表述不当不到位的地方，希望大家见谅。

年轻的登山者看着面前的山，用手比划了下将要行进的路线，便踩下了前往山顶的第一个脚步。这是她最终的目标。

这并非是难以攀登的山，登山者在前进的过程中这样隐隐约约察觉到，只需要保持住平衡，脚要踩在牢实的突岩中，小心上方的些许落石，登顶也只是时间问题。不过来到半山腰还是耗费了不少力气，于是她决定先找一个落脚点稍作歇息。她望向四周，雾气弥漫，不过今天居然有太阳，以往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只有在云层稍淡一些的时候才会短暂地照亮地面，在天空中呈现一种奇特的淡蓝色的圆形，对于登山者来说，太阳的出现在她的记忆里也并不多见，所以暗自庆幸今天运气不错。山下四周的环境与她生活的地方并无两样，一片平地，山坡并不适合生存，泠冽的寒风十分猛烈，也没有足够的食物与水。往她来时的方向眺望，便能看到黑色的沙滩和一望无际的大海，那是她生活的地方。

登山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继续往山顶走去。在前进的过程中，她一次次回过头望向她自从有记忆以来生活的地方——那片沙滩，那片海，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母亲搭起来的小木屋，好像看不清楚？算了。但对过去的她来说，山始终矗立在那里，如此清晰可见，不过彼时她对山并不感兴趣，她的双手慢慢挖着被海水浸湿的沙滩，想在海水与沙中间找到能拿来吃的小玩意，等待着母亲的小木舟重新回到她的视线，如果运气好，海浪会留下一些过去人们留下的一些物品，她对这些东西叫不太上名字但是很喜欢，母亲也很喜欢，称这些物品都是一个故事的实在。母亲的小木舟会带回来她们生存必需的，几条小鱼，吃上一顿后至少接下来一天也不那么饿了。小木舟真的很小，只容得下母亲一人坐在其中，鱼也不是那么好抓的，所以能带回来那么几条鱼也很不错了。母亲从来没说自己去哪里抓鱼，她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抓的，只知道每天早上母亲会坐上她的小木舟慢慢地划，划出地平线，划出她目能所及的范围之外，而后在日落时分又重新出现，母亲、小木舟和破皮袋里的几条鱼。时日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地运转。但每天最让她兴奋的是母亲在夜晚入睡前给她讲的故事，母亲讲故事时，声音故意压得很小，像是害怕谁会听见似的。在故事中，有着她从来不知道的事情，原来有那么多的人，他们能够聚在一起形成村落、城市和国家，彼此有多到说不完的话和情感，还有许多的动物。虽然母亲承认不是每个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但满足她已经足够了。“在这个人类已经再无话多说的时代，所幸大脑中仍能存载一些故事，每当想起这个，我就感觉自己大抵还算个人。”母亲以前这样说过。登山者再度看向四周，是，空无一物，母亲故事的最后，往往是这样的结局，“最后怎么样了呢，那种事情发生了，故事就结束了。”这个世界再无故事发生，只有以往的故事组成无人能察觉的伤痛。

有记忆以来，她便能看到那一座大山。在她的世界中，三分之一是大海，三分之一是黑色沙滩，另外三分之一便是一望无际毫无生机的平原。而那座大山却如此矗立在这平原之中，显得格外突兀。那座山变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时刻扰动着她，如果没有那座山，她可能会和母亲就这样踏实地度过一生，究竟是自己内心向往着那座山，还是那座山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混合着这份情感和母亲故事所带来的兴奋进入一次又一次的睡梦当中。终于有一次，她在母亲出海之后，独自一人，什么都没带便朝着那座大山走去，雾气环绕在她周围，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后的黑色沙滩已经见不到了 ，那座山不再清晰可见，她又冷又饿，明明自己是朝着山走去的，但是山却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感到一阵不舒服，她感觉母亲在某个地方监视着她，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吗？她这样问自己。内心的惊慌几乎将她压倒，她放弃了继续前往大山，回头不顾一切的跑，又不知道跑了多久，大海与沙滩逐渐形成它暗淡的模样。她慢慢放缓了步伐，干呕起来，她知道自己安全了，但是惊慌失措仍然在剧烈晃荡着她的身心。她就这样等着，等着母亲的小木舟进入自己的视线，看着母亲的小木舟，泪水在她的脸颊划下。母亲看到她的样子非常吃惊，母亲从没有看见过她哭泣，便问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告诉母亲自己一个人往大山走去，但是看着母亲的目光又觉得母亲知晓了一切，母亲没有继续多问。撕扯的鱼肉放在嘴里味同嚼蜡，母女二人沉默无言。

夜晚，母亲讲的故事是关于大山的，她暗自惊讶，也是现在回想起来，母亲知道那天她做了什么的依据，母亲从来没讲过关于山的故事，更让她惊讶的是，这是母亲自己的故事。

我来自于大山，当然并不是现在我们看到的大山，小时候的我居住在山脚之下的几十个老人小孩组成的小村落中，和奶奶住在一起。家里养着一些羊，每天在栅栏中生活，总会有人给它喝食。等到它养到差不多时日，便会有一个笑眯眯的男人过来，把羊抱走，付给奶奶一些钱。居住在山里的孩子并不一定都喜欢大山，对于当时的我来讲大山如同一堵墙般堵住我对广阔世界的好奇心。有一天午后歇凉时，我望向眼前的山坡，突然对奶奶说到，“奶奶我想去山那边看看有什么。”出乎我意料的是，奶奶没有像往日一样冲我的淘气碎嘴。只对我说：路上小心，早点回来。临走的时候，电视中还在放着近期局势的新闻节目，奶奶看一眼新闻又看看我，嘀咕一句，世界不太平，山不太平，你也不太平。 其实我知道山上是什么都没有的，在我之前有很多男孩子已经跟随他们父母的脚步往上登顶过了，可回来时总是两手空空，嘀咕道，没劲啥也没有，山后面还是山，山后面也到不了县城。说完便回家吃饭继续和朋友们玩闹了。我努力爬啊爬啊，图什么呢？明知道未来注定会失望？当时我没有细想，只知道山顶不归任何人征服，但永远在那里等待着我。对于山里长大的孩子们来说，爬山并不难，很快就到了山顶。果不其然，山之外依然是山，山外的山依然是山，尽是山林覆盖，不见人间烟火。可当我回过头望向我过了十年光阴的小村庄时，惊讶于那村庄是多么的小啊！村里的人、羊变得像蚂蚁一样小，通往县城的小道一直延伸到我看不见的地方，这时才明白我已经到了这样高的地方，内心突然变得欣喜起来，我朝着村庄的方向大喊，他们也一点听不见的。我突发奇想，村里的男孩子们只到了这个山头，那要不我自己继续走，翻过一座又一座山，万一就有更大的村落呢？于是我一直走啊走啊，不知走过了多少山头，当时我内心充满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的欢愉，哪怕山的那头还是山，我也会一直走下去，我越来越觉得奶奶，村庄，那些男孩子们对我而言已经变成遗忘也无关紧要的存在了。但是这场奇妙的即兴旅行并没有持续多久，我被一行人碰见，当我说出我来自哪个村庄时，他们全都露出讶异无比的深情，这里距离我的村庄已经隔了三个省份了，之间的直线距离长达数千公里！我被送到了最近的公安局，后来到了医院，再后来被一位穿着西服的男子带着进入一个小院，最后，男子与我的父母取得了联系，我被父母送回了家，我被父亲背着行进在回到村庄的小路上，手背还能感觉到被灼伤的痛。

最后，我告别了奶奶，告别了父母，独自一人坐上前往市区的客车。后来我在一家研究所做一些杂活，然后，后来怎么样了呢，对不起呀，故事的结局我也忘了，我躲在一个密闭空间里等待这一切走向结束。当我睁开眼时，眼前便是现在这幅景象，但似乎我早就明白我应该做什么。我从容器中缓缓把你取出来，慢慢把你养到现在这样的模样。我能感觉到这时的我与曾经那个憧憬山外之山的小女孩已经完全不同了，但我依然自觉或不自觉地如同机械般乘坐的小木舟去到，去到，去到哪里呢。本以为日子就会像这样过去时，有一天年幼的你抬起头来问我：“母亲，为什么我们每天只吃鱼。”你的问题把沉浸在机械式生活的我猛地唤醒了。突然之间，我意识到了两件事情，第一，这样的日子迟早有一天会结束的，第二，你有一天也会登上我们能看见的那座大山。相信你自己，你会的。哦对了，我今天还多抓到了几条鱼......

这是母亲讲过的最奇特的故事了，更奇特的是这故事就发生了母亲自己身上，同样的这也是她第一次听见自己的来历。她躺着背对着母亲面朝大海，全没往日听完故事后的兴奋劲，被母亲所讲的故事中的浩如烟海的信息所吞没了，她自己思索着，不知自己思索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像是睡着了。她梦见自己躺在一片大海之中，奇异的是她能够在水面中站起来，她看着脚底下有发着光的鱼游过，她试图去抓却抓不着。这个时候，她看见母亲就在身边，望着她，嘴上似乎在说些什么，神情焦急。她想呼喊母亲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突然，母亲四周散发出七色光芒，缓缓升空，直到母亲的神情和想要说的话语她再也看不清了，她望着母亲往高空飞去的方向，那是一片与母亲散发同样光芒的灵魂组成了巨型旋涡，漩涡占据并照亮了整片漆黑的天空，宛如故事当中的人们在夜晚抬头看到的群星，她内心的悲伤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带来的震撼所覆盖。她这时才发现她身处的这片海不断有鱼散发出七色光芒，化为人形自海面冒出随后升空，加入到这场无从计数的灵魂的无声派对中，她往旋涡的中心望去，她看到的是山，与她在黑色的现实中看到的是一样的山，灵魂最终的归宿是组成山的每一颗泥土，每一块碎石。在那一刻，她突然知道了在梦中的母亲在升空前对她留下的话，虽然只能知晓一些只言片语。

“我欺骗了…….，所以……惩戒。”

“……山，……答案。”

这个海面似乎失去了魔力，她坠入海水当中，渐渐离开了这场梦中幻景。

当她醒来时，母亲已经不见了，母亲是抓鱼去了吗，这似乎有点太早了。她往外面看了看，没有小木舟的影子，这多少给了她心里一点安慰。可是她等啊等啊，日落之时应当是母亲回来的时分了，可是在地平线上还是没能看见母亲在哪里。她开始感到一丝害怕，母亲说不定发生了什么...可是发生了什么对于她来说也是无能为力，她坐在沙滩上一直等啊等，母亲仍然不见踪影，后来她趴在沙滩上睡着了。当她醒来的时候仍然看不到母亲在哪里，心里便明白母亲大抵是再也回不来了。在她的双脚，双手与双眼所及之处只剩下她一个人。那么她应该做什么呢，小木舟随着母亲一直消失在地平线以外，自己去抓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也不愿意就这么把生命终结在这里，那么要去的地方只有一处了，因为山就在那里。她吃下了母亲最后意外多抓上的一条鱼，随后成为了一名登山者，向她最后的目标出发。

世界上最后一个人走向世界上最后一座山，这是命运的安排吗？有神在冥冥之中掌控吗？还是所有人类的灵魂在呼唤她？登山者不懂这些，如同母亲最后的故事一般，只要能登上那座山顶，说不定会存在答案，但更有可能的是什么都没有。登山者决定暂时放下这片思绪，此时登山者距离山顶已经很近了，可太阳再度被云层覆盖，她的四周再度被阴暗所笼罩，雾气弥漫，寒风刺骨，登山者眼前山顶行进之路逐渐开始变得模糊，山顶似乎越来越远，她停了下来回头望去，自己确实是距离地面越来越远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与她第一次靠近大山感受到的恐惧如出一辙。她知道母亲已经不在了，那么现在这种被监视感来自何方，云层吗？还是大山本身？大山似乎害怕登山者来到山顶，现在它给予登山者的每一处异样的感觉都像告诉她不要再继续攀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梦里所看到的一切便是真的，这座大山的每一个岩块，每一个碎沙都是由无数离去且失语的灵魂所构筑的，这让登山者再不对这座自己即将登顶的大山感到害怕了，哪怕道路不断延伸，障碍不断叠加，我只要比你快就好了，登山者这样想着。她想了想，一鼓作气跑上去风险太大，不如按着有节奏地一步一步稳健的往上快走。一、二、三、四，登山者一步一步走着，嘴里默念着节奏，她能看到大山还在不断地拔高，于是再次加快了自己的节奏，一二三四。大山与登山者此刻做着诡异且无形的竞争，她的大脑不再思考那么多，她的眼前只剩下那近在咫尺的山顶，她最终突破了黑色的云层，来到大山的山顶。

山顶是一片小小的空间，登山者此刻站在山顶，抬头望着母亲故事中所讲述过的，可对她来说陌生的天空。太阳原来并不是淡蓝色，而是难以直视的亮白。天空也不再是昏暗的，而是呈现出一片淡蓝。登山者从上往下看，黑色沙滩、平原和大海已经距离她很远了，她看到了自己和母亲曾经生活的木屋，如同母亲比划过的蚂蚁般小。她往山的那头望去，果然是一无所获，山的那一头仍然是黑色毫无生机的平原，一眼望不到尽头，不过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寒风似乎消失了，她在太阳的照耀下甚至感受到了几分温暖，内心亦如同这太阳一般温热。母亲说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登上这座大山，那么这一天就是今天了，故事照进了现实，登山者最终亲眼见到了真正的太阳，真正的蓝天。

当她再度低头时，发现脚边多了一个白色的正方体，按照几何比例严格裁切，登山者摸了摸表面几乎感觉不到摩擦力，这是谁放在这的？正方体的顶部有一个圆形的按钮，按钮内绿光在不断闪烁，登山者不知道拿这个正方体怎么办，当她试着压下绿色按钮时，正方体突然升空，冲击差点将登山者带下山坡，她好不容易稳住自己平衡，往正方体飞去的地方张望，正方体已经飞得很高，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可就当正方体几乎快飞出她所能目及范围之外时，正方体散发出七色光芒，随后是猛烈的爆炸，崩裂出无数的七色彗星，与她在梦中所见到的灵魂样貌完全一致，梦中所见到的七色灵魂漩涡正在现实中以反向的形式向世界的边界扩散，如果母亲在故事中讲到的村庄过年要放烟花的“习俗”的话，那这一顶能够被叫做七色烟火，同样的，登山者面对眼前的景象，惊讶覆盖住了全部情感。随后，第一滴雨掉了下来，然后是第二滴雨，第三滴雨，一场倾盆大雨骤然降临到这个世界，登山

，登山者并不知道雨是什么，她呆呆地望着天空中落下的水滴掉在自己的脸上，她尝了一口，和她以往喝的完全不一样，是清甜的。她顺着雨落下的方向朝着地面望去，黑色平原似乎还是平原，但又似乎不一样了，平原看起来不再那么毫无生机，她看见了什么颜色..是母亲在故事中所说的绿色吗，她明白，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沉默，她也不再孤身一人了，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故事已经发生，但第二个故事将会有新的生命为它自己谱写。她看到散发着光芒的灵魂化作雨滴降落在黑色平原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内心从惊讶转为了一层欣喜，如果灵魂或者说生命如雨散落在大地当中，那说不定下山后能找到母亲。

不过登山者还打算将这座山占为己有一小会，那么现在自己应该做什么事呢？登山者想起了最后登顶时所用的节奏，如果把这个节奏稍微再加快一点的话……模仿自己登山时所用的步伐，模仿雨滴掉落的形状，模仿自己的挖掘，模仿漩涡的收缩，烟火的绽放。登山者在这个世界的最高点开始了自己的舞蹈。大地雨声成为舞者的协音，她双眼轻闭，似乎并不担心自己掉下去，嘴里哼唱着无人听过，母亲未曾传教过，只属于舞者的小调。在她闭着眼睛轻舞的时分，曾经覆盖天空的乌云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太阳柔和地照亮她的脸颊，和她脚下的这片大山，海与大地。

……

“你感到激动还是消沉？你的情绪现在读起来非常奇怪，这种波动在你过去六个颗粒时都没有出现过。古语言可没有词来描述你这样的情绪波。这不是一个干预员应该有的情绪波动。”

“啊，不是这样的，每次我看到露西在山顶跳舞的场景，我就会感到一阵别样的激动。虽然在舰队阵列生活的很多人都认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循环，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带着我们自己走向毁灭，可是只有我们当干预员的才明白，我们所走的并非是一个循环，而是一次螺旋上升，没有一次次的尝试，我们也不会到达现在这个维度，更别提与他们进行时间维度的交锋了。在我工作的时间中，见过好几百个露西爬上几百个大山了，每一个新的她爬向新的大山都会有一点点小小的变化。可是这一次是第一次，第一次人类亲手毁掉了母星原本的样貌，我一步步扫清时间轴中他们对人类的故事进行的干涉，又一步步引导旧时代的最后一个人，可同时又是新时代的第一个人——露西走向大山，这一次成功对我来说无与伦比。长官，请容许我这一次的激动吧，将这一切传达过后，我觉得轻松多了。”

“时间轴上的露西叫其母亲的，她为什么要帮助人类。”

“不知道，以前和以后的时间轴都没有记录。长官，但是我认为这仍然是一个干扰源，所以在以后的时间轴中，我暂时把她删除了。”

（完）